文/陈燕璇
我进门的时候,两位老人正在忙碌着做拜神用的“红桃粿”。岁月已经催生了他们满头华发,两个都戴着老花镜,妈妈主导着,爸爸配合着,动作缓慢却娴熟。他们神情专注而虔诚,显然在干一件大事。“做红桃粿”,在我的记忆里,确实是一件隆重而庄严的大事。
想起来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了。那时物资比较贫乏,一年到头就盼着过节吃妈妈做的红桃粿。制作红桃粿需要用到红桃粿印,粿印呈桃状,中间刻有吉祥寓意的字和花纹,再配以祥和的红色,反映祈福祈寿的美好愿望,因而渐渐成为年节敬神祭祖必备的粿品。
当时我们一家还住在老房子里,屋顶是横梁和瓦片。每一个节日都在我和妹妹热切盼望中来临。只是妈妈白天忙着农活,只有晚上才有时间做粿。看到妈妈淘米、泡米,炒香菇、虾米。我们便连忙搬来小木凳,把家里洗衣服的木桶翻过来当作矮桌,早早地等候在那里准备给妈妈搭把手。
其实,我们有点小心思,那就是做粿的时候可以“顺便”吃点粿馅。粿馅是加了虾米和香菇干的香喷喷的米饭,有时还加了绿豆。这些都是妈妈亲手制作的,那种味道从来不曾在外购的粿品中享受到。
妈妈对我们这两只小馋猫从不介意,她认真地捏着红粿皮,包上馅,然后交给我们。我们用粿模认真地印出漂亮的花纹。在昏黄却又温馨的灯光下,妈妈总是一扫白日的劳累疲惫,精神饱满而又深情地一边做着粿,一边讲起有关红桃粿的一切美好记忆。她会讲述着刚嫁过来那一年,秋收时候给在田间劳作的父亲送午餐,父亲一口气吃了八个红桃粿的惊人壮举!
也会说起自己的童年:“我小时候那会,家里特别穷,一大家子挤在一间低矮的土房里。你们姥爷姥姥早出晚归去生产队上干活攒工分,所以过年过节做粿也只能我来做,泡米、 把米碾成粉,泡豆子、 把豆子煮烂做成豆馅,然后蒸粿皮,活儿一件一件做。那时,红桃粿包的米馅也就是米饭里掺了一点花生和盐巴,可对我来说,那就是一年中最美味的了。天一黑,我就点上一盏土油灯,姥爷姥姥忙活了一天回来,坐在门口拿着温软的红桃粿就着白开水大口大口地吃着,裤管还卷着,小腿上在昏暗的灯光下,还能看得出全是泥巴。这些往事现在想起来,还觉得他们那时候吃红桃粿的心情应该是很满足的。”
一开始妈妈像是在给我们一讲故事,渐渐地,她更像是自己在诉说,完全陷入童年的回忆中,那贫穷,那艰辛,听着却是平静而深情的,暖暖的,一如红桃粿给人的感觉。
看着眼前带着慈祥微笑正专心做粿的她,必定还是想起当年那温馨的一幕幕……